中國消費者報報道（記者李燕京）寒假到來，未成年人安全觸網問題再次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。近日，共青團中央維護青少年權益部發(fā)布的《第5次全國未成年人互聯(lián)網使用情況調查報告》（以下簡稱《報告》）顯示，我國未成年短視頻用戶規(guī)模超1億人，其中11.9%的未成年用戶在工作日平均每天觀看短視頻超過2小時、7.2%的未成年用戶在節(jié)假日每天觀看短視頻超過5小時；77.5%的家長表示擔心孩子看短視頻上癮。家長和社會剛從未成年人沉迷網絡游的焦慮中走出來，又陷進了他們可能會沉迷短視頻的憂慮中。
未成年人有看短視頻成癮傾向
如今，網絡短視頻越來越受到未成年人的歡迎，這不禁讓家長們有些擔憂。但有些短視頻涵蓋了學習資料、科普知識、時事新聞等內容，因此不能武斷地阻隔未成年人觀看短視頻。就在家長們陷入糾結時，未成年人對短視頻開始“上頭”，花在觀看短視頻上的時間也多了起來。近期多個調查報告顯示，未成年人觀看短視頻的時間在增加，尤其是在節(jié)假日。共青團中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重大課題“新時代少年兒童政治引領機理與方法研究”課題組完成的階段性成果《未成年人短視頻使用與學習研究報告》顯示，82.9%的受訪未成年人使用過短視頻平臺。2019年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全國調查結果顯示，未成年人短視頻接觸率為65.6%。由此可見，隨著短視頻的快速發(fā)展，近年來未成年人短視頻接觸率顯著上升。
《報告》顯示，我國未成年短視頻用戶規(guī)模超1億人，其中11.9%的未成年用戶在工作日平均每天觀看短視頻超過2小時、7.2%的未成年用戶在節(jié)假日每天看短視頻超過5小時。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院張羽團隊發(fā)布的針對某中學12歲至13歲及15歲至16歲青少年短視頻使用情況的調查結果顯示，短視頻在青少年抽樣群體中普及程度高達90%，高于成年人群體中73%的用戶比例。從使用量來看，大部分青少年能將短視頻使用量控制在合理范圍內，超過2小時的青少年抽樣用戶占比不到10%，只有近二成表現(xiàn)出較嚴重的短視頻成癮傾向。
未成年人觀看短視頻成癮的比例并不高，但隨著瀏覽短視頻的頻率與時長的增加，《報告》顯示，77.5%的家長表示擔心孩子觀看短視頻上癮。北京一位高一學生家長對《中國消費者報》記者說：“有了防沉迷系統(tǒng)，孩子玩網絡游戲的時間減少了，但新的苗頭又出現(xiàn)了，對看短視頻有些上癮，吃飯、去衛(wèi)生間，就連洗澡都拿著手機看短視頻。現(xiàn)在學校作業(yè)多，我盯得也緊，看短視頻的時間不多。但是寒暑假我不在家時，孩子很容易就會刷幾個小時的短視頻，這很影響學習、影響身心健康?！?/p>
家長的擔憂不無道理。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院張羽團隊針對某中學12歲至13歲及15歲至16歲青少年短視頻使用情況開展調查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青少年每天花在觀看短視頻上的時間越多，相應地在打游戲、看電視上花的時間也越多，而在睡眠和課后學習上投入的時間就會越短，說明短視頻的使用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青少年的健康作息與學業(yè)投入。
短視頻低質內容泛濫
短視頻能夠滿足未成年人在娛樂、社交、信息獲取等方面的需求，同時這些內容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未成年人的人生觀、世界觀、價值觀。令人有些不安的是，有些短視頻內容并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，隨著未成年人刷短視頻的時間日益增加，難免會受到不良信息的影響。
記者在一些短視頻平臺上看到，曾經的經典動畫片被重新惡意剪輯，利用托馬斯小火車、海綿寶寶、米老鼠等未成年人熟知的動漫形象，傳播血腥、暴力、低俗等的不良內容，散布不良價值觀。
今年上海兩會期間，上海市政協(xié)委員、上海市文化創(chuàng)意產業(yè)促進會秘書長陶寅琰調研后提出，一些短視頻作者利用教室或模擬教室場景拍攝，發(fā)表獵奇觀點，混淆視聽，有的編造調侃戲謔性故事，包括早戀、霸凌、非正向師生關系等，破壞學校風氣，導致部分學生模仿跟拍；有的年輕教師利用職務之便在教室拍攝短視頻，暴露未成年人隱私；還有一些自媒體利用民營、公立醫(yī)院場景擺拍，甚至在病人手術的過程中跟風拍攝網絡“熱?！?。
北京紅山網絡安全科技公司負責人曹博對記者說：“短視頻內容創(chuàng)作競爭日益激烈，部分創(chuàng)作者盲目追求吸睛吸金、出名爆紅，不惜搞‘擦邊球’，這些違規(guī)做法隱蔽性強、引流力度大，對青少年等群體的價值觀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，甚至有些短視頻誘導用戶從信息流視頻、評論區(qū)留言或者設置賬號主頁跳轉到私域社群，實施詐騙?！?/p>
曹博表示，短視頻推薦機制是基于算法驅動的信息篩選與決策模式，用戶一旦刷到感興趣的視頻后，停留觀看，后續(xù)平臺就會不斷自動推薦該類視頻。也就是說，未成年人刷到不適合其年齡觀看的視頻內容并停留，后續(xù)平臺就會繼續(xù)推薦。
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吳靖對記者說，青少年階段正處于認知發(fā)展的關鍵期，往往表現(xiàn)出不成熟的認知控制、高度沖動性以及對刺激的追求，難以充分意識到短視頻使用的潛在風險。
碎片化影響認知功能
未成年人大腦可塑性強，相比于成人，對于外界的變化更為敏感。如果沉迷于刷短視頻可能會對未成年人認知功能發(fā)展、學習能力提高造成負面影響。
吳靖分析指出，根據已有的心理學研究成果顯示，人的前額葉皮質到25歲左右才發(fā)育完整，在此之前仍具有高度的可塑性。如果未成年人沉迷于刷短視頻，會對其認知發(fā)育有影響。
首先，當大腦長時間處在刷短視頻的狀態(tài)下，就會習慣快速變化的內容，從而很難適應變化相對較慢的活動。所以，有的青少年沒辦法堅持看完40分鐘一集的動畫片，就更別說長時間閱讀或專心寫作業(yè)了。
其次，閱讀一本書是大腦在主動建構故事邏輯、人物關系的過程，而短視頻則是碎片化信息，由大腦被動接受，不需要過多思考。長此以往，青少年大腦中主管高級思維的前額葉功能就會退化，認知能力和記憶力可能隨之受損。
最后，青少年花在手機屏幕前的時間越多，與他人的互動就越少，識別他人情緒、體驗他人情感的機會也就越少，這在一定程度上會阻礙孩子情緒調節(jié)能力的發(fā)展。
據了解，《未成年人短視頻使用與學習研究報告》中提到，短視頻中包含的“?！?、特效、聲效等多模態(tài)表達形式，一方面能夠激發(fā)青少年接觸新知識的興趣，但另一方面可能對讀寫能力的培養(yǎng)提出挑戰(zhàn)。久而久之，青少年可能會對書面文化產生“疏離感”，在閱讀、寫作等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學習活動中表現(xiàn)得力不從心。
尋找觀看短視頻“最優(yōu)解”
短視頻擁有豐富的內容，有利于未成年人學習知識、認識世界。作為互聯(lián)網的原住民，不應該也不可能讓青少年與短視頻隔絕。因此，要在加強監(jiān)管的同時，培養(yǎng)未成年人在數(shù)字世界健康生存的能力，引導其善用短視頻，預防因沉迷短視頻而帶來的危害。
引導未成年人合理使用短視頻需要全社會形成合力，首先就是家庭和學校。據《未成年人短視頻使用與學習研究報告》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從學習負擔很重到很輕，未成年人使用短視頻的比例從86.0%下降到67.9%。研究還發(fā)現(xiàn)，與父母關系很不好、不太好的未成年人，經常使用短視頻的比例分別為39.6%和42.4%，比親子關系很好的未成年人分別高出22個和25個百分點。
中國家庭教育學會宣傳教育專業(yè)委員會副理事長成金鴻對記者表示：“家長和學校需要擔負起監(jiān)管、指導青少年短視頻使用的責任。鼓勵青少年使用短視頻時主動獲取有益的知識，并建立辯證思考的批判意識。引導青少年控制短視頻使用量，降低成癮的可能性。有研究發(fā)現(xiàn)超半數(shù)的未成年人知道青少年模式，但并不主動使用這一模式，這就需要家長、教師引導未成年人主動使用這一模式。同時，家長、教師還要幫助未成年人找到線下的減壓方法和途徑，發(fā)現(xiàn)生活中的樂趣，才能更好地利用網絡充實自身、健康成長?！?/p>
曹博說：“防范未成年人受到不良短視頻的影響就要斬斷不良短視頻的傳播鏈，打破'唯數(shù)據論'，調整優(yōu)化算法推薦機制。平臺要加強事前審核、事中監(jiān)管，嚴厲事后處罰?！?/p>
據了解，一些平臺已經開始整治不良短視頻。抖音宣布，寒假期間將對誘導未成年人實施不良行為的內容進行重點打擊，包括但不限于發(fā)布未成年抽煙、喝酒、紋身、低齡戀愛、打架斗毆等。數(shù)據顯示，2023年抖音日均處置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內容9000余條；日均攔截詐騙未成年人等高風險行為30000余次。抖音相關負責人表示，今年寒假還將繼續(xù)聯(lián)動權威科普機構、優(yōu)質科普創(chuàng)作者，為青少年帶來豐富的線上知識分享活動。
如今，不必要、也不可能讓未成年人與短視頻“絕緣”。對此，有關部門需不斷加強監(jiān)管引導、制定標準、嚴格執(zhí)法；平臺企業(yè)需加大審核力度，更新、優(yōu)化算法推薦機制，及時處置不良信息，在多方協(xié)同下找到未成年人觀看短視頻趨利避害的“更優(yōu)解”。
